《鹰落凉山》图片展展板之一。 凉山彝族博物馆供图

　　每当航空人员打开降落伞从空中降落，他们得到的帮助有的来自华南海面的强盗和私枭，有的来自长江沿岸的游击队，有的来自各战线的国共军队，又有的是从未谋面的农民。这些救助，向来没有什么地下组织，也没有出过什么奖金赏格。

　　这些充满惊险的遭遇，可以详细地写成一卷比任何小说都要引人入胜的书。

　　——[美]克莱尔·李·陈纳德

　　看《鹰落凉山》图片展，就像读一本历史书，它不仅展现了抗战时期凉山地区的景象，也讲述了鲜为人知的美国战机坠落凉山的故事。通过展览，观众能够看到、感受到凉山当时的状况，尽管深处内陆，尽管封闭落后，但是凉山也为抗日战争的胜利贡献了力量。

　　8月4日至10日，在第六届中国凉山·彝族国际火把节举行期间，凉山彝族奴隶社会博物馆推出了《鹰落凉山》图片展。此次展览用100多张图片、1万多字，集中展示了抗战期间6架美国战机坠落凉山后受到凉山人民帮助的故事。

　　据悉，此展览日均参观量达1500人次左右，且在国外也引起了反响。当年的美军飞行员史沫金·思拖维在网上看到展览图片后非常兴奋，不禁想念起昔日的凉山朋友。他说：“非常感谢你们举办这次展览，展出的照片中，有一张照片上有我和耿、杨及苏三阔。离开凉山后，我一直没能联系上苏三阔，你们能帮我联系到她吗？如果那样，我将非常感谢。”

　　往返“驼峰”，6架战机落凉山

　　驼峰航线是二战期间中美两国在中国西南山区开辟的空中通道。这段航线西起印度阿萨姆邦，向东横跨喜马拉雅山脉、高黎贡山、横断山、萨尔温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进入中国的云南和四川。航线全长约800公里，海拔平均在4500米到5500米上下，最高海拔达7000米。由于沿途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的峰背，故而得名“驼峰航线”。驼峰航线的开辟是世界航空史上的壮举。中美两国飞行员克服重重困难，打破了日军对中国的围困，为抗击日本侵略者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44年6月至11月，共有4架美国陆军第二十航空队的轰炸机和两架美国陆军空运总队的运输机在西康省（所辖地主要为今川西及西藏东部）境内及周边坠毁。1944年6月8日，B29轰炸机42-6314号在从印度前往成都途中在雷波上空失事；1944年6月19日，B29轰炸机42-6326号在从印度前往成都途中，由于出现机械故障，在西昌小庙机场迫降；1944年8月19日，B29轰炸机42-6425号在从印度前往成都途中，在盐源长坪子（今盐源县树河区）上空失事；1944年8月26日，B29轰炸机42-6356号在由成都返回印度机场途中，在甘洛县黑马乡上空失事；1944年9月16日，B29轰炸机42-51887号和C-109运油机坠毁于川康交界处；1944年11月20日，B29轰炸机42-10109号和C-46运输机坠毁于盐源县梅雨镇。

　　这几架飞机坠毁的主要原因在于后勤供应困难。就当时的情况而言，要完成一次远程轰炸任务，就需要将B-29轰炸机弹舱改装为油箱，从印度向成都运油。一架飞机飞越驼峰航线6次，才能储备够一次战略远程轰炸日本本土及其他地区的任务用油。在这种繁忙的运输过程中，发动机超负荷运转，极易造成发动机漏油、起火等机械故障。

　　从天而降，“五头老鹰”和“天菩萨”带来短暂不安

　　抗战期间的凉山，封闭又落后，因此当6架美国战机落到凉山时，就闹了许多笑话。

　　1943年6月的一天，越西县大花乡彝族群众正在场坝上乘凉，突然有一架美军飞机带着雷鸣声盘旋而下。大家从来没有见过飞机，都惊恐不已，慌忙以披毡掩头奔散。其中一位见多识广的老者讲：“这是一种专门叼黄牛吃的五头老鹰。”人们一听说是吃牛羊的老鹰就更紧张了，连忙将田中牛羊往山上牧场赶，可是又见“老鹰”盘旋到山顶，他们又连忙将牛羊赶下山，如此被“老鹰”折腾多次后，大家都已筋疲力尽了。后来，盘旋多次的“老鹰”终于离去，人们才安下心来。

　　凉山彝族奴隶社会博物馆办公室主任邓海椿告诉笔者：“解放前，彝族老乡从未见过飞机。在他们的印象中，天空中飞的就是老鹰。B-29飞机有4台发动机，1个机头，彝族百姓一看，就认为是长着5个头的老鹰。而且彝族民间故事中说，上古时期有一种大老鹰可以叼黄牛。至于蓝眼睛、黄头发的外国人，彝族老乡几乎也没见过，所以很多彝族老乡见美国军人从空中乘降落伞落下时，都以为是神仙从天上来，‘天菩萨’下凡了。”

　　已故甘洛彝族土司、原国民革命军第27军副军长岭光电曾在《美机坠毁黑马溪》一文中提到：“1944年农历七月初八，美国第十四航空队（此处有误，应为第二十航空队——笔者注）的一架飞机，坠毁于今甘洛县的黑马溪落耳子厂。机上5名机组人员临危跳伞，有的降落在地上，有的挂在树梢上，但无一人受伤。当地彝人在惊吓之余跑去观看，见他们都是些黄发碧眼的人，说起话来叽里呱啦，既不像汉人，又不像彝人，误认为是天菩萨从天而降，便连连叩首，祈求保佑……”

　　真诚救援，美国飞行员平安返回

　　6架美国战机坠落凉山，机上人员除少数遇难外，大多通过跳伞或迫降方式落在了凉山境内。当地流传甚广的是飞行员成为奴隶的故事。传说，有5名美军飞行员在盐源县跳伞后，被彝族强迫为奴，从事放羊、伐木、碾谷等工作。因身高体壮，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彝族人十分满意。这个以讹传讹的故事，惊动了美国政府。1946年10月间，美国政府派专员到凉山调查，并准备重金赎出这些飞行员（见1946年10月4日《新康报》第3版记载）。国民政府也十分重视这件事，命令西昌行辕主任贺国光与上海美军坟墓清理处中校参谋费歇尔等严查，并将涉嫌的盐源黄草坪区长曹受天押解南京审讯。后经查明，盐边土司诸葛绍武因与曹受天有隙，故编造了这样的故事传播。事实是，当时降落在盐源县的3名飞行员早在1945年就被当时的西昌行辕主任张笃仑营救，安全送走了。

　　在筹备《鹰落凉山》图片展期间，邓海椿花了大量时间深入彝族山区调查走访，他说得比较确切：“关于在凉山彝区失事的美军飞行员被转卖为奴的谣言流传甚广，后来还被拍成《天菩萨》等影视作品。实际上，生还的美军飞行员在彝区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各地开明土司和彝族头人都善待他们，不单杀牛宰羊照顾他们的生活，还专门派人把他们安全护送至汉区。这一点都被随后抵达的营救搜寻人员所证实。”

　　当时的彝族群众和地方政府积极参与了救援工作。曾参与救援的彝族老人李仕安回忆说，1944年6月，美国飞虎队一架B-29轰炸机在雷波坠毁，机上11名美国人下落不明。此事惊动了中美两国政府，穆伦少校受美国政府委派，专程到中国营救机组人员。国民党中央急电西昌行辕：“火速弄清情况。”西昌行辕及宁属屯垦委员会也急了，派当时的宁西特区（现普格县）区长李仕安连夜前往西昌，与穆伦少校会合后赶往雷波。由于交通不便，最后决定冒险走“驼峰航线”。

　　他们匆匆蹲在一架货机的货舱中，从西昌飞到印度，又从印度飞回昆明。到了昆明后，坐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汽车赶到昭通。昭通到雷波不通公路，他们便雇用了10个背夫，一路艰难地向雷波进发。到雷波后，还没有上山就闻到了浓烈的焦糊味，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飞机坠毁后形成的大坑。就在他们悲叹不已时，当地土司安登文气喘吁吁地跑上山说：“机组成员都被我们救走了。”穆伦一听，就“OK，OK”地大叫了起来。

　　原来，当一群高鼻子、蓝眼睛的人从天而降出现在小山村时，彝族村民们吓了一大跳。经过一阵“叽里呱啦”的交谈后，尽管双方都没有听懂对方的话，但彝族村民还是把飞行员送到安登文的家。安登文将他们奉为上宾，并端出香喷喷的牛羊肉招待他们。几天后，安登文派人把他们送出了雷波县。后来，他们取道宜宾、屏山回到了成都。

　　邓海椿说：“实际上，在凉山彝区获救的美军飞行员大多受到了彝族上层人士的庇护和关照，他们不但没有收取任何赎金，相反有的还给与美国飞行员重金资助。根据李仕安的回忆录记载，失事在雷波的B29轰炸机42-6314机组幸存人员离开时，土司安登俊‘还给每个美军送了十两银子，开始美军都不要，不知值多少钱，后来，他们把银子当做纪念品收下了。’”

资料来源：中国民族报（2010-9-3）